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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篇是我今天無意間找到的!
寫的真的是好好!字字句句真的有寫進我的心裡....
看完的想法到現在還沒辦法理的很好!
看完這篇文章!我小小了解不再說話的意義了!
以及在忙碌之餘,一定要去好好休息一下!!
常常會因此無意見得到很多原本沒預期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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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2004年夏天的旅行 作者 侯文詠

資料來源:旅行台灣,說自己的故事!




2002 年時我度過了四十歲生日,
那年我出版了回顧自已來時路的散文集─『我的天才夢』。
到了 2003 年出版完採訪教育議題的『危險心靈』後,
我發現某種心灰意冷的感覺正在醞釀中。
寫完『危險心靈』時,台灣正流行 SARS ,整個台灣彷彿就要沈淪了。
不曉得為什麼,那種末日式的夢魘,
竟強烈地呼應著我內在的某種荒蕪。

像我這種在七0年代度過青少年的五年級世代,
和台灣的親密關係其實是很特別的。
那時候,我們在長大,台灣也在長大。
不管是身高、體重,知識、事業,
甚至是民主、自由、進步、繁榮……
都用一種驚人的面貌,每天在變化。
儘管那時候很多事物都還匱乏,
可是我們和台灣充滿了希望與生命力,
彷彿所有的不義、不公都可以改變,
所有的美好都可以實現,所有的努力,都會有所許應……




可是這些事情,到了二十一世紀之後,似乎全部都停滯了。
那些我們曾有的想像,理想實現之後,
化為愈來愈多的八卦、族群對抗,口水戰,
口是心非的教育體系,政治人物,不負責任的政治人物……
那種原地踏步的感覺讓每個人都感到無奈。
我開始懷疑莫非『變老』就是這種感覺?
我不知道是我內在的荒蕪延伸到了我對台灣觀感,
或是台灣外在的亂象觸動了我內心的荒蕪。
到底是我變老了,台灣變老了,抑或我們就將一起老去?

2004 年大選,大選完之後是藍綠抗爭。
我在電視螢幕上驚訝地看到了...
『危險心靈』小說最後的大抗爭,在台灣街頭變成了真實。
忽然覺得當我曾經相信的理想變成了這個樣子時,
任何的自我安慰、解釋似乎都是多餘。
我開始懷疑,如果開始一些曾經說服我的許多熱情我都不再相信,
我還能寫出什麼來說別人呢?
我甚至有種停筆的打算,
只覺得說得愈多,無非只是愈增加混亂罷了。

我的心情像是英瑪柏格曼的電影『假面』裡的女主角一樣,
一個話劇演員,有一天忽然不想再說話了。
我大學時代看第一次看『假面』時無法體會那樣的心情, 
2003 年我讓『危險心靈』裡的小傑最後不再說話。
到了 2004 年,我發現那已經變成了我最真實的心情與渴望了。

我大概是在那樣的心情之下,在 2004 年的夏天展開了一場環島旅行。
那似乎是這幾年間唯一沒有出國的一年。
我和雅麗開著汽車,用一種不確定會怎麼走,不確定會停在哪裡,
不確定走到哪一天結束的方式,展開了那次的環島旅行。




那時雪山隧道還沒打通,我們沿著東北角海岸,一路往東行駛。
一路上,除了雅麗之外,我的鏡頭裡面一個人也沒有。 
我帶著簡單的單眼數位相機,拍了很多照片。 
那次,我幾乎拍了上千張的天空、雲柔、道路、樹影、海港、
船舶、波浪、電線桿……
陽光很艷麗,拍出來的照片顏色也很好。
奇怪的是,我當時有種很奇怪的心情,透明而清冷,和照片的氛圍很不相同。
當時我並沒有去深究, 反而是過了很久以後, 
我才發現在這之前的旅程上,除了雅麗之外,
我的鏡頭幾乎沒有拍進任何一個人。
那些不說話的天空、不說話的雲朵、不說話的道路、
不說話的樹影、不說話的海港、不說話的船舶,不說說的波浪……
其實正是我和自已內心的某種深切的對話。 



我們的汽車就這樣走走停停。
我第一眼注意到那些稻禾是從花蓮往台東的路上。
一股巨大的衝動讓我停下汽車,開始拍攝。
從此之後的連續好幾天,我被自已的熱情有點嚇了一跳。
一路上我幾乎是無法壓抑這樣的衝動。
看到了稻禾就想停下來拍照,我拍攝了水田,灌溉的川圳、
正在長大的秧苗、遠方的山,靠在山上的雲,雲在水田裡的倒影……
我不停地拍照相片,
甚至神經質地覺得自已彷彿聽到了那些稻禾正在長大的聲音。
我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樣的衝動,或者這樣的拍攝到底要帶我走到哪裡去。
我像個興緻勃勃的小說讀者,不斷地按下快門的手宛如翻動頁面心情一般,
彷彿那一田田不相關的水田之間,真的存在著什麼動人的情節似的,
只要不斷地翻動,就可以看到令人啟發的結局。




我就這樣一路拍到了池上這個稻米之鄉。
街上到處是讓遊客品嚐池上米的便當餐廳。
我走進一家便當店,店裡面貼著斗大的海報和文宣,
文宣裡一個創始的阿嬤講了一段類似這樣的話 ( 就我記憶所及 ) :

大溪只靠著一樣豆干,用心把豆干作好,就可以養活全鎮的人。
因此,不要小看我們賣的只是一個便當,
因為除了米之外,我們還多出了滷肉、薑片、醬瓜、青菜……
只要用心把每一樣菜都做好,我們就有比別人更多的機會…


那是一個從台灣光復之後,一直賣到了現在的便當,
我和雅麗買了兩個便當,和許多不認識的遊客一起坐在一吃飯,
大人、小孩,嘈雜的聲音、零亂的感覺,
一切的一切,都是在台灣每天活著的日常生活裡,
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聲音。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的心情,
或許是因為在螢幕上看到的失去了很多很多的台灣,
或許是我一路上拍了那麼多的稻禾的緣故……
在那樣的普通裡,卻有了一種很不普通的氛圍。
那種氛圍,讓我感受到米飯的香味─
那種每天吃著的米飯,一直都有的香味。 






吃完飯,我拿起相機,隨手拍下了幾張照片。
我甚至沒有選取任何角度,考慮光線,
也沒有故意避開桌面上的那些狼藉,就按下了快門。
在那些從許多標準來看都不符合美學原則的照片裡,
它仍然保留下來了某種看不見,我卻很在乎的感覺。
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那種感覺讓我不管發生了什麼,
只要還有那麼多人繼續用這種最簡單的專注耕作著,勞動著,吃著,
只要那種專注還在,那麼,看起來亂糟糟的一切,
就不可能讓我們真正失去什麼。

2004 年的夏天的環島旅行其實還走了許多路。
那幾張吃飯的照片為我瘋狂的稻田攝影畫下了一個句號─
或者應該說開啟了新的句子。
我注意到在那幾張攝影之後,我的相片裡又開始出現了人。
有種了一輩子米,終於種出『冠軍米』的老農,
有從台北返鄉,虧損了多年,
但無論如何也要幫助村落的農夫,
在 WTO 之後走出一條自已的路,栽培出高品質的有機米的碾米商人;
有從城市回歸故鄉,決定開創屬於自已理想風格民宿的年輕人;
有窮鄉僻壤賣著水果、烤肉的母親,
不停地告訴我他的兒子是數學資優,
雖然經濟的負擔很大,
可是無論如何她一定要支持他代表台灣去美國參加比賽……




到現在為止 (2007 年秋天 ) ,
我仍然還沒有弄清楚 2004 年夏天的那次旅行到底對我產生了什麼影響。 
2005 年之後,我開始投入『危險心靈』的連續劇拍攝,
同時也支援『白色巨塔』所有醫療相關的醫療拍攝。 
2006 年,我又一頭鑽進書桌裡,寫了長篇小說:『靈魂擁抱』。
這些工作對我而言並不輕鬆。
每次搞得灰頭土臉時,我總不免要問自己,
為什麼明明還有許多別的看起來顯是更容易選擇時,
我卻總是選擇了這些最吃力不討好,
最沒有人願意做的事來做?

就如同我對於自已,
對於台灣的許多思考與問題一直沒有很好答案一樣,
這些問題向來也是如此。
不過這幾年間,每當被自已的選擇的事情搞到聲嘶力竭、頭破血流,
甚至是心灰意冷時,
我的心裡常常就會浮起 2004 天夏天遇見的那些水田裡安靜地成長的稻禾、
水田裡倒映著無語的天空,慵懶的雲朵,
以及滿屋子嘈雜地吃著飯包的人的影像。 


每次想到這些影像,不知為什麼,莫名其妙地就會稍稍覺得心安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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